【底特律/警探组】逆流而上-05
我发现自己好容易写很多废话……
【5】
锈蚀的金属楼梯、碎裂的红砖墙、斑驳的白色油漆、劣质的街头涂鸦，还有躲藏在小巷阴影里的野猫，那瘦骨嶙峋的猎手正注视着他们跨过一角已经完全坍塌的墙壁，竖起的瞳孔里露出渴望和贪婪来。如今已经是2039年了，底特律河的一侧有着自动驾驶汽车川流不息的高速公路和用钢筋水泥堆砌起来高耸入云的大厦，但它的另一侧依旧有这样的地方，仿佛被时间遗忘，继续在黑暗和寂静中腐朽下去。
汉克艰难地爬过垂落下来的铁丝网，他确信自己听到了背后的外套发出不详的撕裂声，控制不住地叹了口气。他向前方那个灵活穿行在废墟中的仿生人背影发问了：“你确定他们两个会躲在这里？”
“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没有任何街头的监控摄像头捕捉到他们的影像。不可能是故意躲过了监控，他们一定是走到了更偏僻的地方，城市里的灰色地带。在52号公交的行驶路线上，只有这里是符合条件的。”康纳说，同时帮忙移开了堵在小巷里的废旧办公椅。
汉克握住了康纳的手，才终于喘着粗气把自己的右脚从瓦砾堆里拔出来。“问题就在这里。已经两天了，小罗纳德可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他不可能不吃不喝一直躲在这里。”
“他们很有可能看到了凶手的脸，所以不顾一切从犯罪现场逃出来。他们不能让凶手发现他们，除了躲在这里，他们无处可去。我认为是YK500计划了这一切。”
“看在上帝的份上，康纳！”汉克大声叹了口气，“那个仿生人也是个孩子！”
康纳转过脸来，他对汉克露出了一个微笑。“他不仅仅是个孩子，副队长。人类的孩子遇到危险可以尽情大哭大闹，因为他们天性如此。尽管他外表上是这样，但YK500身体里的灵魂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
“大哭大闹不能帮他们活下来，所以YK500冷静地计划了这一切，带着罗纳德沿着落水管逃走，再乘上前往下城区的公交跑得越远越好。他做的已经比一个孩子出色太多。”
“那听上去简直理智得过了头。”汉克嘟囔着说。他们现在终于走到这幢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危楼里了，两侧的窗户都被木板封死没有透出一丝光线，他们就像是摸黑走在过道里。而康纳在下一秒突然停下了脚步，汉克的鼻子直接撞上了仿生人坚硬的后脑勺。
汉克捂着自己的鼻子，没有忍住脱口而出的一句咒骂。黑暗中他只能看到康纳那个蓝色的圆环悬浮在面前，然后他听到康纳诚恳的声音说：“抱歉，副队长，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
他们两个挨得极近，汉克甚至能感觉到康纳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该死，他们为什么要把仿生人呼吸模拟做得这么逼真）。康纳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借着蓝色圆环的微光，汉克看到康纳指着破碎的地板上几道可疑的划痕。“这里有YK500蓝血残留的痕迹。墙上，还有附近的地面上，非常大的出血量，我怀疑他甚至已经没有办法保持自己的机能了。”
汉克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小罗纳德呢？”
“我还没有发现人类的血迹，也许罪犯并没有发现他。但YK500是被人打伤后一路拖过去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康纳站了起来，指着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间，“——那里。”
康纳闭上眼睛眉头紧锁，额头上的圆环不停旋转着。几秒之后他突然睁开眼，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还有人藏在那里。”
他们放轻脚步走到房间的门口，脚下木板的吱呀声在寂静中仿佛被放大了好几倍。汉克从背后拔出了枪，和站在他身后的康纳对视了一眼后，一脚踹开了门。
从正对着门的窗户里射进来的阳光让汉克在一瞬间陷入了一片刺眼的白色之中，他听到耳边传来了风声，有一个朦胧的黑影对准他脑袋砸了下来。然后下一秒，康纳把他直接推到了门板上。玻璃在离他头顶不远的地方破碎，他感觉到了飞溅的玻璃碎片带来的刺痛，还有甩到自己脸上冰冷的液体。
木屑和毛絮在空气中飞舞，袭击者的半张脸都被棕灰色的头发和胡子覆盖了，灰扑扑的毛线帽下露出一双布满血迹向外突出的眼睛。他狰狞地露出缺了门牙的两排牙齿，右手还握着那个在康纳胳膊上碎裂的半个酒瓶，发出低沉的野兽一样的咆哮：“滚出去……这是我的房子！从这里——”
“别动，底特律警察！”汉克大喝一声，把枪口对准了他。流浪汉的额头重重撞在了枪口上，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立刻被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他颤抖得太厉害，酒瓶从他掌心滑落发出一声巨响，在地板上摔成了碎片。
醉汉在枪口的威胁下把手放在了自己脑后，慢慢跪了下来。确定他已经再也没有办法造成任何威胁了，汉克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康纳——他正举起手肘嗅着酒瓶砸碎后沾湿的地方。“康纳，你还好吗？”
“我没事，副队长。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康纳说。他把沾湿的袖口卷了起来露出两截光洁的小臂，然后向跪在地上颤抖的男子点了点头，“伏特加，他喝醉了。”
“显而易见。”汉克发出了一声冷笑，“说吧，你把罗纳德·米尔斯还有他的仿生人兄弟怎么了？”
“美国佬。”流浪汉垂着头含糊地咕哝着，用的是俄语。
随着他张口的同时，汉克感觉到他身上腐臭的味道直接冲到了自己鼻子里，混合着劣质酒精的味道和不知多久没有洗过的衣服上传来的馊味，还有像是什么东西烧焦的刺鼻气味。他努力压抑着从胃里翻滚上来的呕吐感，忍不住皱起了眉：“老天，这都是什么味道？”他用枪顶着醉汉的头顶，满意地看着他在枪口下很厉害地瑟缩了一下，“不肯说？大概审讯室的氛围能让你更放松一点？”
“别用那玩意儿指着我。”这个俄国人不耐烦地用手拨开了枪口，“我没有见过你说的人，还有他的仿生人兄弟……哦——”
他突然停了下来，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都变了。“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台发了疯的机器？”他甚至抬起头无所畏惧地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咧开嘴露出一个渗人的狞笑，“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根本不会想到它做了什么，它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是你们创造了魔鬼，是你们……只有火，只有火能消除它身上的罪恶！”他开始大笑着撕扯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重重捶打着面前的地板。口水和笑出来的眼泪混合在一起，在他的胡子上变成了亮晶晶的一片。
汉克瞪着他，酒精看起来已经完全让他陷入到了自己的幻想里。“我们得先把他带回警局等他清醒过来。”汉克说，一面拎着醉汉的领子试图把他提起来。醉汉的手脚还在空中乱舞，让他的每一步都变得格外艰难，他不得不向康纳求助：“康纳，过来搭把手！康纳？”
康纳正蹲在壁炉前面凝视着里面焦黑的一团。这里似乎发生过剧烈的燃烧，壁炉的里侧和前面的地板、甚至一小块墙面都被熏成了黑色，还有飞溅出来的黑色污渍。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沉重——悲伤，汉克终于找到了这个词汇来描述它。
康纳轻声说：“我找到YK500了。”
“什么？”汉克心里陡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大量的蓝血、拖行的痕迹、疯癫的醉汉、烧焦的气味。“只有火，只有火能消除它身上的罪恶！”，那醉汉大笑着这么说。现在，在走近壁炉之后他终于看到了，有具残破的躯体被拆卸得七零八落，然后在火焰中融化坍塌，变成再也不能分辨的一团。有一个褪去皮肤层后被熏成黑色的头颅掩埋在灰烬中，他的眼睛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两个幽深的洞凝视着他。
汉克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老天，他到底做了什么？”
警探们在搜索了整幢废弃屋后终于找到了罗纳德·米尔斯，他就藏在YK500被击倒地方不远的另一个房间衣柜里。他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再加上睡眠不足和饥饿，警探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昏迷。除了一些看起来是穿行在废墟里造成的擦伤，并没有其他外伤。现场的所有线索都表明着，是YK500带着罗纳德躲进了废弃屋并让他躲起来。而他为了引开追赶他们的鲍里斯·伊凡诺夫，一个人从那里跑出来，没跑几步就被伊凡诺夫追上打伤。他被拖到了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全身都被淋上酒精后最后在壁炉里燃烧殆尽。
而第二天伊凡诺夫清醒过来后一直保持着极度的愤怒。“我已经彻底受够那个家伙了。”那个刚入职不久被大家叫做汤米的新人警察捂着耳朵从审讯室里冲出来，直接撞到了汉克身上。“哦，抱歉，副队长。”
“别没头没脑的，汤米。”汉克拍了拍新人的肩膀，“你到监控室去，这里交给我和康纳。”
汉克推门进去的时候还听到伊凡诺夫对着门口震天的咆哮：“……你们没有任何理由抓捕我，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只是正当防卫，你知道的，该死！总有些不长眼的家伙溜进来，我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偷偷摸摸在我的地盘上搞鬼把戏！”
他在看到汉克后甚至露出称得上兴高采烈的笑容：“嘿，你是这儿管事的？那就在我投诉你们之前把我放出去，你们还来得及！”
汉克慢悠悠地拉开椅子做下来，故意拉长了语调说：“这么说，你坚持认为自己是无罪的？”对付这样的人，他向来有一套。
伊凡诺夫的眼珠子狡黠地转了一圈：“当然，那个仿生人闯了进来，我一开始只想把它赶出去。但你知道它做了什么吗？”他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脖子里的一圈淤青，“它猛扑上来想把我掐死，所以我只能反击了。”
他完全把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处境里，只有一点——“然后还把他的尸体扔进壁炉里烧了？”
“当然，我知道你们和你们的仿生人有那么一套程序。我烧掉证据只是为了防止它的主人找上门来要求赔偿，它不长眼睛闯到我的房子里完全是它的责任。好了，现在被你们发现算我倒霉，我会赔偿的，别指望我能赔全款……百分之十，不，百分之二十，不能再多了！”
“那幢房子和地产并不在你的名下。”康纳说，“你也只是闯入者。”
“人类的安危绝对比机器更重要，你也同意这一点吧？难道你们指望我站着不动让它把我掐死吗？”伊凡诺夫看向了康纳，发出了一声嗤笑，“仿生人警察？怎么，你们已经堕落到指望机器来破案了吗？”
这副表情和语气，汉克还以为是又一个佩金斯站在他面前。他不由地想起了那个趾高气昂的FBI探员和那天在警局在他拳头底下断掉的鼻子，原以为已经忘记的怒火再次浮现上来。“我建议你对我的搭档尊重一点，他也是警察，我们随时都可以把你丢回拘留室里。”
“搭档？”伊凡诺夫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笑声。好了，现在汉克又想起了里德那张讨人厌的脸，他觉得自己的愤怒翻倍了。“真稀奇，你还对机器投入感情了？我听说那个仿生人领袖的演讲了，它怎么说来着？‘我们是活着的’。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人类创造了它们，它们却想着跨到自己的创造者头上……”
“别惹我发笑了，不过是一堆塑料和金属拼凑起来的玩具，模仿着人类的动作和表情而已。”
感受到康纳警告的眼神，汉克终于忍住了冲动，没有让自己的屁股离开坐椅。“所以你杀了他，把那个孩子扔进火里毁尸灭迹？操，你就没有任何负罪感吗？”
“孩子？那东西可不是一个孩子。”伊凡诺夫说，“身上沾着血，扑上来的时候它可一点都没留情，真的想让我死在那里。它可没有感觉，就算被扔到火里，也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你把这种鬼东西当做孩子？我——”
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完剩下的半句话了，汉克已经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了。但汉克没能来得及给他一记老拳就被康纳拉住了，伊凡诺夫嘴里发出了嗬嗬的怪叫。康纳看了一眼单向镜，轻声在他耳边说：“冷静点，副队长。其他警官在那里看着呢，你得给他们做一个好的榜样。”
康纳是对的。汉克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把他重新丢回到椅子上，伊凡诺夫散发出馊味的衣服在他手指上留下了油渍。真是有够恶心的。
康纳接过了继续审问的任务，他说：“你杀了那个孩子，这是事实，先生。也许你对我们的法律有一些个人见解，但只要你还待在这片土地上，就要遵守我们的法律。”
“别想糊弄我，你们的法律我清楚得很——包括那些最新修订的，我也看新闻。虽然已经承认了仿生人的权利，但是你们可没法给我定罪。我伤害仿生人又没有犯谋杀罪，最多是侵害私人财产。”伊凡诺夫撇了撇嘴，“得了，你们想要的不就是钱吗？”
“是这样吗？”汉克转过头询问康纳，“没有任何一条法律可以把这个家伙丢进监狱？”
康纳点了点头。“他说得对，他没有伤害到罗纳德·米尔斯，而伤害仿生人现在还不能完全等同于伤害人类判同样的罪。”
“……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他的搭档居然在拆他的台，汉克不由地喘了一口粗气。而康纳只是看了他一眼，难得地保持了沉默。
伊凡诺夫得意洋洋地翘起腿摇晃着椅子，汉克由衷地希望他能不慎摔倒在桌子角上，把自己剩下的牙齿也撞断。他向单向镜示意他们问完了，示意汤米重新把伊凡诺夫关回到拘留室里。在走回办公桌的路上，康纳开口说：“你知道我们没有理由关他太久，副队长。”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汉克皱起眉，“你们都有了公民编号，现在却不能靠法律讨回公道？我以为马库斯已经和总统达成共识，确保这一点了。”
他也看新闻，看到的永远只是马库斯匆忙的背影，马库斯很少接受记者的采访。而他也只是一个普通警官，能照顾好自己和相扑就不错了，对最近又推行了什么新的政策完全不感兴趣——只要没有介入到他的生活里来。他问过康纳，康纳也总是告诉他仿生人一切都好。世界无疑是在一天天变得更好的，那是在马库斯和耶利哥的努力下变得更加美好的未来。仿生人可以独自走在阳光下面，不再需要跟在曾经是主人的人类身后。他们已经是自由而独立的。
办公大厅里的警官都在忙忙碌碌，为米尔斯案的现场调查作收尾工作，没有人会注意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但康纳坐在他对面依然拉近了椅子，轻声说：“人类的新闻里还没有提到这个，我也是从马库斯那里知道的。耶利哥最近正在努力推进这个仿生人权利修订案，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人类在这个议案上出现了很大分歧。”康纳说，“人类承认了我们的权利，但是还有很多人并不愿意因为伤害仿生人而入狱。”
“我们没有痛觉，只要核心元件没有损坏，更换受损的组件很快就能恢复原状，不会像人类那样留下疤痕或永久的创伤。这大概就是我们和人类最大的不同了。所以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如果只是因为可修复的硬件损坏而获罪，那就太小题大做了。”
“完全是胡扯！那个孩子被他活活烧死的时候呢？他在火里挣扎、惨叫、哀求，这个伊凡诺夫还能笃定地觉得自己没有犯下谋杀罪？”汉克也压低了声音说，他觉得快要抑制不住语气里的怒火了。可他紧接着想起了不久前康纳说过的话——
“他不仅仅是个孩子。”
还有伊凡诺夫——
“那东西可不是一个孩子。”
这当然不对。汉克摇晃着脑袋把这些不愉快的念头甩出了脑袋。YK500是人类创造出来符合“乖孩子”设定的型号，人类希望他们能像孩子那样天真无邪，又希望他们能像机器一样无知无觉？这实在是太荒谬了。而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康纳的前半段话。
“……我们都厌恶机体压力过高带来的不愉快感受……你还好吗，副队长？”
“没事。”汉克嘟囔着说，“你之前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个，该死，我该想到这一点的。”他猛地往后靠在了椅背上，“马库斯把人类想得太美好了，他大概对付不来那些老奸巨猾的政客。”
他的目光落在了康纳脸上：“所以就该你出马了，是不是？”这让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这个仿生人一板一眼严肃的自我介绍，他不由地微笑起来，“‘谈判专家’？你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吧？”
“他们没有我也能做得很出色。而且我认为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留在这里是我个人的选择，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康纳说，“我们该继续工作了。”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他褪去了右手的皮肤层，开始格外专注地凝视着电脑屏幕了。
汉克在开始翻看米尔斯案的档案时才意识到自己嘴角一直上扬着。听到康纳的回答说他会留在底特律警局，他心里甚至是有点隐隐高兴的，这是为什么？
这意味着他在乎你，蠢货。他又听到那个狡猾的声音了——你还不明白吗？他喜欢你。
汉克举起了档案，借着纸张的边缘装作不经意地看着康纳的脸。他曾问过他为什么模控生命要给他设计这样的脸和声音，康纳回答……他怎么回答的来着？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模控生命做的是对的，康纳能给人信任和安全感。康纳凝视着电脑，屏幕上蓝色的光映在他的脸上，额头、眼窝、鼻梁和下巴上被涂抹上一层柔和的亮色。他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只有一小撮落在额头上。而他的眼睛是柔和的棕色，轻颤的睫毛就像是只蝴蝶亲吻着那里。
在那个旖旎的梦里，他们曾靠得这么近，近得可以让他看到康纳脸上的每一个毛孔。他的视线沿着他的鼻梁滑落，最后停在嘴唇上，他无数次亲吻过的地方，然后他看到那双嘴唇张开了——
“你真的没事吗？我检测到你的心率又开始不正常地上升了。”
“把那愚蠢的仪器关掉！”汉克没好气地说，他很快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等等，你一直在用这个监视我吗？”
“只是用于检测你的热量摄入和身体状况，确保你身体健康是我的责任。”康纳解释说。
看到康纳无辜的眼神，汉克只好把剩下的话全部嚼碎了吞回去，若无其事地轻咳几声，终于把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文字上了。伊凡诺夫看起来和这个案子完全没有关系，所以他们又回到了原点，这实在是让人丧气。
“可恶，我原本以为找到罗纳德和他的兄弟就能知道真相，没想到最后的线索被伊凡诺夫销毁了！”汉克猛地把档案拍在了桌子上，“你能修复他唯一留下来的头颅吗，像我们在伊甸园夜总会那次？哪怕只有几分钟也行。”
康纳遗憾而果决地摇了摇头：“他的头部组件损坏得太厉害了，完全没有办法重启。而且我怀疑他的记忆区也在高温中损坏，无法恢复丢失的数据了。他已经死了。”
“哦……”汉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犯了一个错误，想当然地以为所有的问题能通过修复损坏的仿生人解决。康纳说那个孩子已经死了，他们当然不可能从死者的口中得知任何信息。
但他看到康纳突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不……或许还有一种方法。”
康纳从证据室取出了那颗没有烧尽的头颅，它已经被擦拭过清理掉了烟灰，头顶上有一大块融化后而变得歪曲的缺口。在某种程度上，它和人类的尸骸看上去极为相像。但汉克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来到警局角落这个杂物间。这里看上去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到处弥漫着灰尘。
康纳清理掉了桌子上堆积的文件，把那颗头颅放在了桌上。杂物间天花板上的灯接触不良地闪烁了好几下，显得有些阴森恐怖。“我只是不想受到打扰而已。”他解释道，“我可以尝试连接到YK500的记忆网络，虽然外部接口已经损坏，但我还可以放大完好组件里的电流信号，在物理上尽可能模拟出他残存的记忆。”
“请说英语。”
“总之，我会让YK500通过我的嘴来说话。所以抓紧时间问出你想要的答案，好吗？”
“这听起来像……附身。”汉克感觉到自己脖子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光听康纳的描述还是觉得这一切实在太匪夷所思，“你确定这能成功？”
“我并不确定，但尝试一下总是没什么坏处。”
汉克犹豫地问道：“呃，所以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我和YK500同步的时候，也会同步他的情感模块。鉴于他经过的惨剧，可能会产生一些很不愉快的情绪。”康纳含糊地说。他又抬起头，用那双棕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了：“能握着我的手吗？”
汉克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嘿，你知道我不是仿生人，不能像你们仿生人之间那样交流。你们是怎么称呼这个的……数据交换？”就像康纳和艾达，还有那两个崔西，他们能通过接触的机体一瞬间分担对方的情绪，做到语言无法做到的事。可他是人类。
康纳眨了眨眼睛，他微笑起来：“我知道，但这样可以给我安慰。”
汉克承认自己被说服了，于是他握住了康纳伸出来的左手。康纳的手和人类一样，皮肤柔软而有弹性，甚至还有体温。模控生命在创造他的时候做得太过逼真了，康纳的手上只是没有像他那样在拇指和虎口上留下枪茧。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紧张，汉克感觉到康纳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不用紧张，我会没事的。”他说。
怎么听起来变成是康纳在安慰他了？
康纳闭上了眼睛，汉克看到他握着那颗头颅的右手变成了白色，似乎有暗淡的光电从那颗头颅流淌到他手上。墙上的钟突然响亮地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汉克吓了一大跳的同时问道：“怎么样，成功了吗？”
康纳紧皱着眉头牙关紧闭，他犹豫着摇了摇头。汉克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攥紧了。康纳握得太用力了，他的指甲甚至嵌到了他的皮肤里，然后他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
汉克已经顾不上掌心传来的剧痛了，他猛地站起来把那颗头颅扫到了地上。连接断开了，康纳的右手重新变回了皮肤的颜色，但他的颤抖还没有停下来。
“康纳？康纳！”汉克摇晃着他的肩膀，试图把他唤醒。他看到康纳的圆环不停闪烁着危险的红色，然后他像断了电一样突然静止不动了。“能听到我说话吗？停下来！该死！我就不该同意你——”
他还没说完，康纳就睁开了眼睛。但他清楚地知道那里面不是康纳。“康纳”瞪着眼睛，大颗的泪水从他眼睛里落下来，他在尖叫，他用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用嘶哑的声音哭喊着，然后又向汉克伸出手。
“停下来！不！停下来！”他在哀求着他，“救救我！请你……救救我！”
tbc
后文：(6)
妈耶，900和盖文还没出场……我跟姬友讲了我的剧情大纲，她说，这个故事真是有够复杂的_(:з」∠)_
国庆假期又打通了一遍，这次为了奖杯让康纳死了八次。禅意花园里一排墓碑，我觉得自己是个坏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做了所有绝情的事，马库斯看到人类就打，卡拉暴力保护爱丽丝，康纳杀了崔西和克洛伊。然后在证据室里找到耶利哥那里，居然可以摘下橘发崔西的头，康纳同步控制那个头的表情欺骗了蓝发崔西，这样的骚操作我简直惊呆了。问出耶利哥后康纳直接把头丢到了地上，真是有够冷酷无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