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娅

前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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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汉克感觉自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马拉松长跑，全身的肌肉酸痛不堪，T恤被汗水完全浸湿，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梦里的一切如同秋日清晨还未散去的薄雾残留在他的皮肤表面，牵扯着汗毛同鸡皮疙瘩一起竖立起来。

　　这个梦太过真实了，那些绝望、冷漠、恐惧、懊恼和所有负面的情绪，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胃里，让他觉得极度的不适。脖子上有针扎一样的错觉，似乎有人正在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窥视着他。

　　但这是不可能的，汉克嘲笑着自己的多疑，把自己的整张脸浸没在水池里。尽管已经三月了，水还带着刺骨的寒意，透过毛孔一缕一缕渗入到紧绷的神经里。缺乏睡眠的疲倦和眩晕终于退潮般消散了，直到觉得自己快要因为缺氧而窒息，他才猛地仰起头喘息着，透过被水浸湿的头发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倒映出一个狼狈的中年人的模样，头发不断向下滴着水浸湿了一大片领口，眼睛下面有浓重的阴影，眼角上还有一道愈合不久依旧泛红的伤口。

　　“清醒一点，你这个老糊涂。”他轻声说。

　　在失去柯尔的三年里，他也曾被这样的噩梦缠绕。被鲜血和黑暗包裹的梦魇总在暗处注视着他，等待着他松懈的一刻好把他拖到深渊里去。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终于能坚定而果决地把梦境和现实混淆的虚无感彻底从脑子里赶走了。

　　仿生人始终没有选择和人类对立，直到最后一刻，马库斯都坚持着想让人类听到他们内心对和平的呼喊。康纳没有杀死崔西，也没有陪卡姆斯基玩那个扭曲的游戏。康纳最终移开了对着克洛伊的枪口，为此曾向汉克由衷地表示歉意，为他们错失了找到耶利哥的最后线索。他被冒牌货RK800-60哄骗到了模控生命的仓库里，但康纳宁愿牺牲自己也救了他。他依旧留在底特律警局任职，康纳也依旧是他的搭档。

　　没有任何人为此牺牲，一切安好。

　　昨天他们刚刚结束了上一个为了遗产而毒杀了躺在病床上生父的谋杀案。他们埋伏在凶手情妇租的房子的侧门，直到凌晨他们才终于等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小巷另一侧探出脑袋。莫里斯在抗拒逮捕的时候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汉克猛地低头堪堪躲过了那道寒光，但依旧在眼角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他恼怒地抹了一把渗到眼睛里的血珠，下一秒他就看到莫里斯哀嚎着被康纳撂倒在混合着雨水和腐臭泔水的地面上了。康纳用膝盖抵住了莫里斯的脊背，同时把他的双手牢牢反剪在背后，匕首被一脚踢到了远处。除了领带在拉扯中散开了，康纳看上去和平时坐在办公桌旁的样子没什么两样，甚至还轻松地抬起头问着气喘吁吁的汉克说：“你还好吗，副队长？”

　　“好得实在不能更好了。”他没好气地回答，一把拎起莫里斯的领子在他耳朵边怒吼，震得他整个人都很厉害地颤抖了一下，“臭小子，我劝你老实一点，不要再想打什么歪主意。”

　　他们在审讯室里待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撬开莫里斯的嘴巴，让他亲口承认是他动的手。夜色已经变得稀薄了，天空逐渐被朝霞点亮。和康纳道别回到家后他甚至没顾得上洗漱，直接脸朝下跌倒在松软的枕头里，直到被噩梦惊醒。

　　一定是在累积了好几天疲惫不堪后一下子的松懈，才让这个糟糕透顶的噩梦有机可乘。

　　可他紧接着想起了那个同样格外真实的吻。康纳用那双焦糖颜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他如同刀锋削过的冷硬嘴唇微微张开，轻柔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的舌头伸进了仿生人的口腔舔舐着他柔软的上颚，康纳怀抱着他的脖子，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满足而欢愉的喟叹。

　　他还能回忆起仿生人皮肤的质感，白色的灯光反射在上面就像在他眼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他还能回忆起他被康纳包裹时的温热，有什么声音，就像蜡烛的火焰啵地一声在他心里点亮了。而现在，哪怕他仅仅只是从现实中投去仓促而慌乱的一瞥，汉克再次感觉到了焦灼和口干舌燥，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

　　不对，这不对。汉克猛地摇了摇头，想把这些恼人的念头甩出去。他们是可以交付彼此性命的搭档，也是可以一起醉酒的酒友，除此之外他从没想过会有别的什么东西，或者更进一步的关系。

　　可是，你明明知道他是不一样的。

　　汉克分明听到有个细小的声音像是窥探到了他心里最可耻的秘密，非常令人不舒服地狡黠而诡秘地微笑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能走到你的心里了，它说。

　　“救命，饶了我吧。”汉克双手撑着墙壁，哀嚎着让自己的额头重重撞上了镜子。

　　是的，一切安好。

　　每当汉克驾驶着他的老式福特车缓缓倒出车库开上宽阔的马路，他就会这样想。一切太过美好，比起噩梦里的枪声、血迹和残骸，现实才更像一个过于圆满的美梦让人舍不得醒来。仿生人和人类一起度过了一个和平安详的圣诞节和新年，仿生人乐团Here4u的新歌在排行榜上创下历史新高。大部分仿生人的权利得到了承认，他们现在能拥有自己的公民编号，工作也能得到报酬，可以组成自己家庭，甚至成为人类家庭里的一份子。马库斯和耶利哥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新闻上，他们依旧在为仿生人和人类的和平共处而努力着。模控生命不再生产新的仿生人了，街道上那些销售中心如今变成了仿生人维修中心，不断适时地为仿生人推出软件和硬件更新。

　　汉克从明显卫生条件不达标的流动餐车上接过了热狗和咖啡。冬天过去之后，这个世界终于在和煦的阳光下苏醒过来而变得充满活力。只有在广场上那些振翅的白鸽和飘散在空气中的花粉让他觉得不舒服，它们总是让他想打喷嚏。

　　他到达底特律警局的时候也是这样过于祥和的景象，阳光温暖得让人昏昏欲睡，没有出警任务的警官都一副呵欠连天没精打采的样子。班侧过身子，从电脑旁边探出脑袋看着汉克走进来，说：“早上好啊，汉克，我还以为你今天上午不会来了呢。”

　　“听说你们昨天抓到了小吉姆·莫里斯？干得不错，这可是个大功劳。”柯林斯警官说话的时候，颤动的胡须把粘在上面的甜甜圈碎屑悉数抖落了下来，“盖文都快气疯了，他已经追查这个案子快两周了，没想到最后被你们抢了先。”

　　“如果他能早点意识到小莫里斯是冒用了他双胞胎兄弟的名字的话。”如果不是康纳，他也不会这么快发现这一点。人类总是会在两个外表相似的个体上犯糊涂，他们实在是太具有迷惑性了。

　　“说真的，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你上次放假是什么时候了，嗯？两个月前？”

　　“罪犯可不会只挑着警察上班的日子来干坏事。”汉克说。这一点倒是真的，虽然大部分人类从马库斯的和平宣言中看到了希望，愿意信任仿生人，总有那么几个倒霉蛋自以为可以做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警局的人手总是不够。

　　“你们两个现在可是刑侦支队里绩效最好的了，谁都没法像你们这样每时每刻对工作充满热情。”柯林斯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嫉妒，“真希望福勒队长什么时候也能给我涨涨工资。”

　　康纳无疑是最好的搭档，在他们经历过这么多后，不用任何交流他们也能有如此的默契。汉克现在觉得自己的状态好极了，甚至回到了十几年前他追查红冰药头的那个时候。而康纳，每天准时上班主动加班，简直是全警局的劳动模范。

　　“对了，刚才有个女性仿生人点名要找你。”柯林斯向汉克的办公桌侧了侧头，汉克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终于明白了柯林斯眼神里为什么全是跃跃欲试的好奇。

　　她柔顺的浅灰色长发编成了一条粗辫垂在脸颊一侧，低垂着眼睛坐在他的办公桌旁。汉克认出了那张脸，去年他和康纳在伊甸园夜总会调查那件命案的时候在那些玻璃罐子里见过她们中的一员。WT400，她们是按照人类男性的审美塑造出来的伴侣形仿生人。她现在穿着长袖T恤和牛仔裤，脖子里还戴了一条围巾，几乎把全身的皮肤都遮盖在布料下面了，但还是掩盖不住过于火爆的身材。那些刚刚入职不久的菜鸟警察经过她身边时总要忍不住向她的胸部多看几眼。

　　毕竟他们能接触到这种型号的仿生人的机会不多，而这些仿生人如今也是头一遭出现在底特律警局。

　　“真稀奇，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受仿生人欢迎。无论是康纳还是WT400，都喜欢围着你转。”

　　“哈，真好笑。”汉克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言不由衷的干笑，忍不住皱起了眉。WT400的出现让警局的气氛都变得怪怪的了。“她怎么会来这里？”

　　“还记得之前我们在匹克大道便利店抓到的那个抢劫犯吗，磕了药差点朝自己的脚趾头开枪的那个？我记得他是叫弗兰克·钱恩吧？那个仿生人好像是他的情人。”

　　就连柯林斯也忍不住感叹起来：“天知道钱恩是怎么勾搭上她的，让她这么死心塌地地相信他那一套鬼话。你真该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弗兰克一直是一个很内向的人，他连打死一只蜘蛛都不敢呢，一定是因为酒。对，他只是喝醉了。什么，红冰？不可能！他从来就没接触过这种东西。’”

　　“好了，收起你的痴心妄想吧，你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要是让苏西知道会怎么说？”

　　柯林斯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朝汉克耸耸肩，继续盯着他的电脑屏幕去了。走近了之后汉克才发现，WT400的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她额头上还保留着LED圆环，如今一直闪烁着黄色；右边的眼窝下面凹陷了一大块下去，底下有大量摩擦痕迹的白色无机质外壳露了出来，看上去有些瘆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的皮肤层一直没能愈合。她在汉克靠近她的时候还很厉害地颤抖了一下，眼睛里流露出惊疑来。

　　康纳看到汉克的出现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至少会一觉睡到下午，替你向福勒队长请了假。他今早还跟我抱怨过，你已经堆积了两周的假期了，让我好好劝劝你不要太拼命了。我觉得他是对的，你该休息几天了，副队长，尤其是我们在刚刚结束这一个大案子以后。”

　　“谢了，没有人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的身体状况。我知道该在什么地方停下来，不会这么早就倒下的。”

　　汉克突然意识到康纳的视线转向了他手里的热狗，心里猛地一惊：他忘记把它们藏起来了。汉克知道他一定又在计算里面的卡路里和胆固醇含量了，马上就要用不赞同的语气责怪他——

　　“你不该在上午就吃热量这么高的食物，副队长。”

　　“嘿！你是我老妈吗，连我的一日三餐都要管？”他反而示威似的咬了热狗一大口，“反正人类到了我这个年纪，早就不在乎要不要保持身材了。”

　　汉克本以为康纳还会继续唠唠叨叨地说上几句，就他的生活作息和饮食方式提出一系列他认为的，符合健康要求的建议。但难得的，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过头浏览电脑上的案件信息了。

　　WT400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两个，似乎因为他们两个这样的相处方式感到困惑不解。汉克在他的座位上坐下后，她终于犹豫着开口了：“你就是汉克·安德森副队长吗？”

　　“是的，我就是。你叫什么名字？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是艾达。”WT400说，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微笑了起来，“你跟我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之前我只是从我的同伴那里听说过你的名字。”

　　艾达黑色的眼睛就像两条幽深的隧道，把所有的光线都吸收进去了。“他们说你是唯一一个会站在我们仿生人的立场上思考的警察，尊重我们这种型号的仿生人，而不是当做别的什么东西。”

　　难怪她要把自己裹成这样，就算这样也抵挡不了警局里其他人有意无意向他们这里飘来的目光。

　　汉克瞪着她，不知道WT400的评价能不能算得上是一句赞美。他想到了伊甸园夜总会里发生的事。康纳为了侧写走出房间的另一个崔西的逃离路径，一口气让他租下了店里的八个性爱仿生人。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回到大厅后被那八个人团团围住的尴尬了（难以置信，竟然有男有女！），尽管他最后上报的时候得到了报销。全警局的人都好像知道这件事了，看向他的眼神里也带了些不明的意味。

　　“只有你能帮到我了……你还好吗？”

　　汉克都要忍不住扶住自己的额头了。“没事，请你继续。”

　　“我希望保释弗兰克·钱恩，多少钱都可以。”艾达说，她的声音变得急促而紧张。

　　钱恩看上去没什么朋友和亲人，他已经在看押室待了四天了，第一个出现来保释他的居然是一个仿生人。汉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吗？抢劫、非法持有枪支、恐吓，更关键的是，他吸毒了。红冰……”汉克还是没有忍住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他见过太多疯疯癫癫的瘾君子了，白天跑出来闹事的也不少。红冰会让人处在一种极端亢奋的状态，削弱人的判断能力，甚至出现幻觉。

　　艾达不安地扭着自己的手指说：“他……他只是喝醉了而已，我知道他最近工作不顺利，还要付上一大笔赔款。弗兰克只是一时头脑发热，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他的检测报告结果可是阳性。”汉克叹了口气，他明白柯林斯话里的意思了，这个仿生人看起来被钱恩迷得神魂颠倒，已经开始对一些明显的事实视而不见了。

　　“钱恩对酒精过敏，你明明知道这个，还要继续骗自己吗？”

　　艾达愣愣地看着他，形状好看的嘴唇越来越剧烈地颤抖起来。“可是我能怎么办？我看到了，他怀里揣着烟壶从后门溜进来放在床底下，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我只是在打扫的时候不小心踢翻了它，他就破口大骂……”

　　“他说那是一个朋友借给他的，说是最近流行的新奇玩意儿。他只是试一下，很快就还回去。他还大吼着让我滚开，不要来管他的事。”

　　“所以就因为这个他打伤了你？”

　　仿生人像触电一样呆住了。“什……什么？”她小心翼翼地说，“我不明白……”

　　“你脸上那个凹陷的痕迹，是被什么东西砸伤的吧？真是个糟糕透顶的男朋友，居然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艾达这么辩解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地挪开了，“只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了楼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仿生人感觉不到疼痛，只要去一趟维修中心很快就能恢复原状。”

　　“不仅仅是脸上的重击痕迹。”在桌子另一侧的康纳显然一边在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他突然开口说，“脖子里的划伤、手肘处的连接轴出现故障，背部的凹陷，你全身上下有二十二个生物组件严重受损。你现在还在流血，蓝血再这么流失下去很快你的视觉处理系统也会停止运行。虽然你用围巾和长袖的衣物遮挡住了，但是我还是能侦测到一些过载的电流信号和釱的残留。”

　　“我只是摔得比较严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康纳没有理会她的辩解，直直地注视着艾达的眼睛。“他经常暴力对待你，是吗？不仅仅是这一次，你身上这些痕迹绝对不是一次就能造成的。还有我注意到，在汉克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前，你因为他的接近压力值急速升高。你害怕高大的人类男性，几乎已经是条件反射了。”

　　没想到情况比汉克想象的更加严重。汉克在心底里反复唾弃着钱恩，真是个人类的耻辱。“他都已经这样对你了，你还不和他分手吗？这种人就应该待在监狱里烂掉，你现在还要跑来保释他再把自己送入虎口？”

　　艾达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看起来快要崩溃了。

　　“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艾达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她的肩胛骨高高耸起不停地颤抖着，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流了下来。

　　“马库斯解放了我们，才让我们免于被报废的命运。我得救了，不用回到那里，不用再迎合满身酒气和烟味的客人。可是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自由。我没有认识的同伴，也没有其他可去的地方，弗兰克就在那个时候出现了。”

　　“没有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一个人生活下去。他没法离开我，我也不能离开他，我绝对不能失去他。”

　　艾达额角上的圆环变成了不停闪烁的红色。汉克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她看上去非常不对劲。不知道是系统出错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眼睛燃起了火焰般的狂热，不停念叨着同一句话：“对，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失去他……”

　　他们逼得太紧了，康纳曾说过仿生人的压力值一旦过高就会有自毁的倾向，汉克没有想到仅仅是让艾达离开钱恩就能让她这么紧张。她像要搂住空气中什么原本不存在的东西一样紧紧环抱住了自己。她太用力了，毫无知觉地把自己越搂越紧。汉克甚至听到了她腰部的机体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康纳！”汉克几乎是本能地向这里唯一的仿生人专家求助。这下，原本遮遮掩掩朝向他们这里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光明正大而不加掩饰了。

　　康纳猛地抓住了快要从椅子上倒下去的艾达，他的右手褪去了皮肤层强制和WT400进行连接。WT400像卡壳了一样突然静止住了，几秒之后汉克看到康纳额角的圆环变成了闪烁的黄色后又变回了蓝色，艾达也终于冷静下来了。她后知后觉地睁开双眼疑惑地扫视着警局里的一切，仿佛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的圆环直接直接变回了蓝色，这让汉克大大送了一口气。

　　汉克还不忘向其他警官怒吼着“你们都看什么呢，菜鸟们！管好你们自己的事吧！”，努力让自己忽略几声明显被压低了的轻笑。

　　“我很抱歉。”艾达说。大概是康纳的强制冷静做得过了头，她现在看上去简直理性得过分——如果忽略掉她眼窝下面的伤口的话。面对汉克眼神示意的询问，康纳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他说会给我一个家庭，他说他会保护我，不会再让我感到害怕。”艾达这么说的时候，眼神又变得温柔起来。她仿佛嘴里含着一块舍不得品尝的蜜糖，轻快地说：“我爱他。”

　　她用很小，却又足够坚定的声音说：“你真的是一位很善良的警官，安德森副队长。多谢你的关心，真的只是我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自言自语般地喃喃低语。

　　看来他们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她的主意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汉克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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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3)

没错，让汉克嫖了八个仿生人的是我！

诺丝型号的妹子真的超好看，忍不住向她们的欧派多看了几眼，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