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娅

逆流而上出了些剧情上的BUG可能要等几天再写，还是先写这篇沙雕文吧。

是的，我开始觉得这篇真的本质是个沙雕文_(:з」∠)_

前文：1绝佳搭档

【2】询问

　　汉克喜欢的东西很多，比如吉米酒吧最有名的火蜥蜴酒、撒上胡椒的腌鹿肉，而讨厌的东西只有两个。一个是到处散播粪便和羽毛的鸟类，还有一个是法师。他们就像行走在街道上的幽灵永远把自己裹在长袍下面，好像生活在一个和普通人完全不相关的异世界里。但他们会时不时把自己的房子炸掉，或者召唤出什么奇怪的生物。自卫队一半的时间都花在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焦头烂额地处理他们失控的魔法带来的灾难上了。

　　汉克一开始并不是一个正统的猎魔人，他原本是城市自卫队的一员，在成为副队长后得到了不少年轻人的敬重。他对魔法、龙、冒险和宗教完全不感兴趣，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永远继续下去，直到十年前他的儿子遭到了袭击。

　　那是吸血鬼干的，他看到了柯尔脖子上两个尖锐的咬痕，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他所有美好的幻想。他抱着怀里逐渐失去温度而变得冰冷僵硬的躯体亲吻着儿子的额头，从此血管里流动的只有对吸血鬼无穷无尽的憎恶。他花了十年时间追查到了那个凶手的踪迹，亲手把银子弹送进了他的心脏，看着那个吸血鬼在他面前哀嚎着化作一堆灰烬。

　　终于报仇雪恨之后他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终日和他作伴的只有那条圣伯纳犬。但汉克很快发现他已经回不去了，仇恨散去之后只有空虚，他感觉自己在一天天衰老下去。但命运偏偏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再次遇到了一只吸血鬼，他终于感觉到灼热的火焰重新在熄灭的炉膛里燃烧起来。他接下委托，因为他终于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渴望着危险和刺激，那让他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的生活才是他真正恐惧的东西。

　　那只吸血鬼——他现在该称呼他为康纳了——实在和他以前见过的所有吸血鬼都不同。每个种族总会有那么几个脑回路和常人不太一样的，比如喜欢吃肉的精灵、喜欢写诗和唱歌的矮人、谈吐温和有礼貌的兽人，汉克坚信自己遇上了吸血鬼种族里的怪胎。

　　一个吸血鬼居然为了寻找另一个吸血鬼想和猎魔人合作，乔装打扮成人类混进酒吧，还直接告诉汉克自己的真名……他真的不知道一个猎魔人一旦掌握了吸血鬼的真名会发生什么事？他在小巷里威胁他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藏在兜帽下那个吸血鬼的脸。除了没有温度的皮肤和不再跳动的心脏，他看上去和普通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很年轻。他有着棕色的头发和同样颜色的眼睛，看待汉克的表情仿佛是朋友，而不是敌人、猎物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一个爱好和平、脑容量只有核桃那么丁点大还严重缺乏人类社会常识的吸血鬼，汉克想。而他在看到相扑和康纳相处愉快后仿佛看到又一个明晃晃的标签贴在他脑门上——“大型犬类爱好者”。

　　“要获得人类的信任，你必须遵守和他们的约定。”

　　康纳始终坚信着卡姆斯基先生的建议是正确的。他不知道所有人类的住所都像这样，还是仅仅只有汉克喜欢这种风格——墙上挂满枪支和银匕首、十字架和山楂木桩，还有一只剥了皮的山羊头骨。它的角弯曲地延伸出来，上面挂满了晒干的草药。每一个都可以把他杀死好几次，或者让他感觉到异常的痛楚。而汉克的表情却像是根本不屑于用这些东西对付他，只要他没有做出“袭击汉克”这种违反约定的事，那他就是安全的。

　　非常安全，汉克·安德森猎魔人的身份也是一个绝佳的掩护，教会那些人大概根本不会想到竟然有只吸血鬼就光明正大地藏在他们眼皮底下。他可以借用汉克的搭档这个身份进出一些特殊场所，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那么，也许他也就可以勉强忍受周围密不透风的压抑感了。

　　相扑在他脚下蹭着他的腿，康纳向汉克露出一个表示友好的微笑，保证自己会“循规蹈矩”，却不小心露出了尖牙。汉克盯着他的脸沉默了几秒，非常果断并且坚决地用圣水和盐在卧室门口划出一道分界线。

　　“待在客厅里，你要是敢跨过这条线……砰。”汉克用手向康纳的脑门比了一个开枪的动作，“明白吗？”

　　康纳非常诚恳地回答：“明白了。”

　　汉克严肃的表情突然泄了气。“难以置信，我竟然相信这种鬼话。”他摇着头走进了小屋里另一间房间猛地关上了大门，震得康纳的耳朵里好几秒都只有嗡嗡的回声。隔着门康纳还听到了金属的摩擦声，听起来像是汉克把手枪和匕首放在了枕头下面，大概只要超过这条线半个脚趾，就会有一堆银子弹招呼到他脸上。

　　想要融入人类社会总要付出一点代价，康纳凝视着窗外西斜的满月想。也许第一个需要改正的是他的休眠习惯，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他很有可能不得不在白昼里行动，他得用斗篷小心地遮盖住每一寸皮肤，不能接触到任何阳光。火焰让他感觉到灼热感，他坐在离还没有完全熄灭的壁炉最遥远的角落，生怕那些火星会飞溅出来落到身上。但他不排斥活物的体温，汉克养的名叫相扑的圣伯纳犬亲密地趴在他膝盖上，它粗糙的舌头拂过他的指尖留下湿漉漉的触感。它让他感觉到温暖，但又不会像阳光那样带来焦灼的痛楚。

　　还有食物——

　　他感觉到相扑毛绒绒的皮肤下面传来温热的、生命流动的气味，几乎陶醉一样地把鼻尖凑上去，嗅闻着它身上混合着羊奶和犬类清洁剂的味道。但是汉克卧室里传来了人类的喊叫：“还有，不许对相扑下手！”

　　康纳遗憾地挺直了腰背。他的手指摩挲着相扑的下巴，相扑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表示舒适的呼噜声。

　　康纳再次从休眠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他是被汉克破门而入的声音惊醒的，相扑惊叫一声从他肚子上跳了下去。难怪他感觉到自己喘不过气来，如果他是活着的人类，早就被这条成年人一样重的大型犬压得窒息而死了。

　　他感觉到手指触摸的地方下面错位的肋骨在一点点挪回原位。汉克身上散发着血腥味、泥土味和尸体腐烂的味道，他简直像是在草垛里打了一个滚，头发里沾满了金色的草屑。

　　“穿上你的斗篷，我发现了一点线索。”汉克把他挂在椅背上那件初级法师的黑色斗篷丢在他身上，“我们要去的地方比较特殊，别露出你的狐狸尾巴。要是暴露了我可帮不了你。”

　　康纳花了几秒才把自己从那堆柔软的布料里解放出来，严肃地向他解释：“吸血鬼是没有的尾巴的，你说的那是恶魔。”

　　“这只是一个比喻，比喻！”汉克咬牙切齿地说，猛地吁了一口气，“算了，我跟你胡扯这个做什么？请麻烦你尊贵的屁股挪一挪，我们赶时间。”

　　雨已经停了，但雨水仍然积蓄在道路上，每当有马车碾过水坑就溅起泥泞的水花，引起一片路人的尖叫和咒骂。康纳在兜帽下东张西望，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人类的城镇，这让他感到新奇。

　　商人把货物重新放回到马车上，拉车的马脖子里的铃铛声音清脆地碰撞着。农妇们背着的篮筐里装满蔬果正慢慢地往回走，他们的孩子尖声大笑着从他们身边跑过。夜色很快就变暗了，酒馆和冒险家公会门口的蜡烛被逐个点亮，在石板路上投下几个昏黄的光圈。街道上升起了白色的雾，太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后，空气很快冷却下来。夜晚，是属于他的时间，康纳感觉到活力重新回到了他身体里。

　　“我从班那里弄到了一些小道消息，看在我曾经在自卫队里待过的份上。一般人可没有渠道知道这些被封锁的消息。”汉克匆忙地向他解释，“他们在郊外的麦田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身上全是利器的伤口。还有整整二十八道致命伤，凶手看上去是要确保他彻底死透了才离开的。”

　　康纳终于明白了汉克之前去了哪里，问道：“所以我们这是要去那片麦田吗？”他想了一会儿，又说：“你完全可以叫醒我，让我和你一起行动。”

　　“别说傻话了，我可不想让谣言满天飞。”汉克皱了皱眉，“不，现场我已经去看过了，没有其他可疑的痕迹，他看上去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自卫队已经把尸体搬走了，所以我们得赶在他下葬之前。我觉得你大概会对这个感兴趣。”

　　“希望你能表现得镇定一点。”汉克最后说。

　　尖尖的屋顶终于从慢慢合拢的夜色里凸显出来，康纳盯着教堂的彩绘玻璃，最后还是跟着汉克的脚步走了进去。

　　但教堂里的压抑感甚至还不如汉克家的客厅那样强烈。除了圣坛上的巨大十字架和神像外，再也没有任何看起来和驱魔搭点边的东西，这里看上去更像一个封闭的画室。墙壁上是关于宗教传说的彩绘，有一个年轻人踩在梯子上正在给圣母怀中的婴儿画上五官。坐在轮椅里的卡尔·曼费德神父向他们点点头，将他们引到雕像边上的一扇暗门旁。

　　有一个胖墩墩的矮个男人站在烛台下面不停地擦着脑门上的汗。“晚上好，汉克。”他看到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康纳时愣了一下。“那是谁？”

　　汉克给了康纳一个“你自己小心点”的表情，回答：“他是来帮忙的。”

　　“这么说，你终于准备给自己找一个接班人了？我们正需要你帮我们处理这堆怪事呢。”康纳把帽子摘了下来，他感觉到班朝他这里看了一眼。“你确定要让他跟着一起去？那景色可不太好看。”

　　“没事，别看他年轻，他可能耐着呢。”汉克说着自顾自推开了门。

　　一股让人联想到死老鼠、猪内脏、臭袜子和癞蛤蟆混在一起煮沸的味道从黑暗里飘了出来，汉克大声发出了干呕的声音。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康纳看到了躺在桌子上那具尸体的脸。因为死去多时，他整张脸的皮肤都由于失去弹性在下巴上堆积成一团，露出暴突的眼球。

　　那个年轻人——曼费德神父告诉他们那是他的养子马库斯，给他们拿来了烛台。昏黄摇晃的烛火下，尸体看起来更加恐怖了，血液在他的头顶上凝成黑色的污渍，又顺着眼角流下来凝固在嘴角。致命伤是胸腹处的整整二十八道抓痕，甚至还有半片指甲卡在了尸体腹部的肌肉里。那指甲的形状看起来像某种猛兽，是狼人，还是——

　　“不是吸血鬼。”汉克说。

　　康纳看着他。汉克解释说：“他身上没有咬痕，失血过多完全是这些伤口造成的。而且他身上还有这个。”汉克翻开了尸体胸口破碎的衣衫，上面是用刀痕拼成的血肉模糊的三个字——rA9。

　　“你知道这让我想起了什么吗？”汉克问。

　　“祭品。”汉克和康纳同时说。

　　汉克的嘴角露出一个一闪而过的微笑。“没错，班说他在这个欧提兹的家里发现了牢笼，现在那里只有碎裂的锁链和镣铐。不知道他到底囚禁了一个什么怪物，总之它跑了出来，还把它的主人撕得粉碎，把他当成献给rA9的祭品。”

　　“这个怪物也许已经混到城里去了，趁它还没有造成更大的灾难，我们得把它找出来。说不定还能从它那里知道你想找的rA9的线索。你能靠气味找到他吗？你们的鼻子可比相扑灵敏多了。”他听到汉克说，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得上一句夸奖。

　　康纳从那半片指甲里找到了凶手的血迹，无视了汉克几乎要呕吐的反感表情把那一点黑色污渍放在了舌尖。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从空气中看到了隐约飘浮着的红线，穿过门一直延伸到教堂外面去。

　　“我找到了。”他对汉克说。

　　他们开始奔跑，汉克只来得及对班大喊了一句：“他找到它了！”

　　寂静之中只有他们奔跑和喘息的声音，那条红线开始变得越来越稀薄，仿佛随时都要消散在风里了。康纳感觉自己的靴子在泥泞中打着滑停在了一条堆满了垃圾的死胡同口，他已经把身后跟着的两个人类甩开很远了。在那片浓重的黑暗里，有双红色的眼睛盯着他。

　　一个皮肤黝黑的人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但康纳从他身上辨认出了同类的味道。是吸血鬼。

　　康纳睁大了眼睛，这不符合逻辑。如果真的是吸血鬼，不会这么简单被一个普通人类困住这么久。他的情况看起来非常不妙，整个人像被一团黑色的阴影包裹着。那暗影又钻入到他的皮肤下面仿佛蠕虫一样扭动，他的皮肤就像狂风下的水面，令人不安地颤动着。

　　他的眼神在康纳身上惊疑不定地摇晃，吞吞吐吐地说：“你……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康纳说，“我只是接到任务要追捕你这个凶手。”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活不了太久了。”他说，他身上还有没有愈合的伤口，血液染红了他身上的衣衫。这很奇怪，他并没有被银器所伤，如果他真的是吸血鬼，那些伤口应该早就已经恢复如初了。

　　“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他？”

　　满月的光照进了小巷，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沐浴在了阳光下面。“我只是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道具。”

　　“道具？是欧提兹吗，他为什么想要利用你？你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有什么东西从康纳的脑海中掠过，但他没能抓住。他不由地往前迈了一步，步步紧逼。

　　而他只是两眼无神地看着康纳，没有任何生命力地笑了起来：“我只是一个失败品……但，但人类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显然我没能展示出他想看到的能力，所以他虐待我。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我终于抓住了机会杀死他。”

　　“你该听听他的声音。”他轻声说，“他在哀求，他居然在向我求饶，让他不要杀他。啊，终于捏碎他心脏的那一刻，这复仇的滋味是多么美妙……一切都是值得的，哪怕这种力量最后会要了我的命。”

　　他倚靠着墙滑倒在地面上，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那飘浮在空气中红线末尾连在他的心脏上，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那代表着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散去。他的瞳孔正在涣散，他在像人类一样死去。

　　他仿佛还想要说什么，康纳蹲下身凑近他的嘴唇，却只听到了他最后一句颤抖的气音：

　　“rA9会拯救我的灵魂。”

　　他不动了，眼睛还注视着天空中的满月。他死去的一刻，康纳闻到他身上吸血鬼的气味消失了。尽管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他变成了人类。

　　他的手和康纳一样冰冷，但这其中的意义已经完全不同了。他没有变成一堆闪光的灰烬在风中吹散，而是留下了一具没有了灵魂的空壳，和这个世界上万千平凡的人类一样，死后还能有什么东西埋葬进泥土里。

　　康纳一时没有明白自己心里这种异样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汉克喘着粗气赶到了。他扶着墙大口地喘息着，仿佛要把心脏也吐出来。他指指那具尸体，又指指康纳，康纳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他已经死了。”康纳说，“我想，我开始明白rA9是什么了。”

后文：3巢穴